
詩以外的謎底––解謎任明信
撰文/詹晴舒
攝影/邱筠庭、簡宛千、白靖慈
承襲著港都的人情味與南國的豔陽,皮膚黝黑的他,穿著著一席全黑的衣衫、後腦勺上幹練地紮著小馬尾,任明信的外表如他的人一樣,有著十足的個性與灑脫,他面上擒著的笑容有禮,而不失親切感,像是與你自小相熟,溫柔可親的鄰家哥哥。而他曾經在三餘書店擔任咖啡師一職,集優雅與隨性於一身,看似對許多事物豪不在乎的他,身上卻帶著意義不凡的刺青。
圖騰與故事
任明信的刺青一共有七個,七個不同的符號,七段不同的故事。他側過頭,露出左耳後的一處刺青,雙手不停地擺動,比劃身上有著刺青的地方,雙腕、肩膀、胸口、背後。他特別介紹位於左腕內側,最新的那塊刺青: 「他是一個易經的卦象,他叫隨卦。雖然我們一般在講隨便的時候,它不是一個好的詞,但你仔細去想想,其實隨便跟隨和,一般人是做不到的,因為你要放下非常多東西,你才可以有那樣的慈悲去隨和、去隨便。」他指著手腕上的刺青,認真的說。
又看到右腕上的刺青,是一個簡單的「X」符號,與日本樂團——「X JAPAN」有關:「X這個符號很像無限。他在97告別演唱會的時候,主唱就是這樣跟大家說的。說不需要去成為什麼,此刻你們就是無限。那句話對我來說,也是非常激勵人心。」
或許是那樣子的激勵人心,與放下我執的那份慈悲,讓刺青成為任明信刻畫在肉體上的自我,烙印在自我上的期許,也是做為提醒自己的一塊警示標語。
在季節中窺見死亡與生命
「冬天是死亡的季節,秋天是進入死亡,就像人的生老病死,然後“冬”是最後一個,他就是什麼都沒有的,一切沉寂的。」任明信喜愛冬天,蕭索、而清冷的冬天。他盤著雙腿,輕鬆的將「四季」比喻成「生老病死」,語調間絲毫不見對待生死的嚴肅,反倒像是在與你閒話家常一般。
冬去春來,四季將不斷交替,永無停息,直至滅世。對他來說,冬天又不僅止於死亡:「冬,他承接的是春天,他是最大的死亡,最深的黑暗,但他承接的是即將來的光明,跟希望。」死亡與希望、黑暗與光明。任明信心中的「冬天」,看著似乎自相矛盾,卻又無法讓人打從心底的感到不合適。
天空老了
落下他的白髮
有天你也會如此
失去一切——《雪》•任明信
死亡,是任明信對冬天的形容,是他筆下許多作品的核心,也是他的第三本詩集——《雪》的意象之一。他說:「我覺得有一天,我們都會這樣,失去一切,因為老化就是一個緩慢地剝奪生命的過程,老就是死的前一步。」
堅守真理的執著
「我早期看聖經,我覺得很不爽,覺得那個神怎麼那麼機掰,然後講一些屁話這樣子,留下這些東西讓後世膜拜,又說不要信偶像,但是他自己又是最大的偶像,反正那時候看,就覺得氣得半死。」和前面細細訴說的哲理不同,親民而詼諧的語調引得採訪室中笑聲不斷。
說到過去的種種往事,任明信的神情比之前都還要活潑,說出的話也開放了許多,他的唇畔揚著自然的弧度,目光深邃,似是在回憶著腦海中那段歡脫的過往:「我有一個很 好的朋友是基督徒,我們每次聊聖經就吵架,我每次都會嗆他說,你們就是地表最大的黑道,每天在那邊叫大家要離苦得樂就要去天國,你們那個天國才是地獄吧,我一直嗆他這樣,然後他也笑笑這樣子。」
他說,後來他和那位朋友依然碰見聖經就吵架,就是雙方的價值觀不同罷了,他笑得靦腆又開懷。
從前的任明信,對「真理」有著一股強烈執著,他執拗地認為,世界應該會存在著一種真理,而這個真理,則應該是他所希望的樣子。他如剛正不阿的騎士一般,堅守著如此信念。
「我以前就是又中二又白目吧。」任明信笑著自嘲道。
寫作與生活
「我在訪談裡談到作品的時候,實際上比較像是一個紀錄片工作者,因為我就是過生活嘛,然後我的載體是我的文字,我在經驗生活,我藉由我的感知去感受生活,我被什麼擊中了我就寫下什麼。」
任明信以自己最直接的方式,紀錄生活,同時也享受著生活,仔細品味掩藏於日常之下的瑣碎。任明信將自身信念揉入詩文中,宛如魚群離不開擁抱牠們的大海,他的文字與他的自我亦有著難以切割的親密關係;「如果我是攝影師的話我就會攝影吧,如果我是畫畫的人我就去畫畫,但我就是喜歡寫字,所以我用寫字來紀錄這些,其實大部分的時候,他們是非常破碎而凌亂的。」
身為一名詩人的任明信,平素就對文字充滿熱忱。他隨身帶著一個小筆記本,像是一位紀錄片工作者,隨筆紀錄生活中的點點滴滴,亦紀錄著零碎的創作靈感,隨著時間的推移,積少成多、聚沙成塔,最後合而為一,成為文字與生活的結晶,用一顆細膩、而真誠的心,孕育出一首首扣人心弦的詩篇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