文/黃金章
圖/免費圖庫

太陽斜進教室，分割著教室，這塊是我的，那片是你的，切口流著涼涼的微風。

夏天的太陽很殘酷，融化被冰封住的回憶。面對陽光，發呆、或者放空，似乎是我所能採取的最佳姿態，任回憶像放映投影片，投射在窗外的海、窗外的天，或是座位旁的玻璃窗上。

「起立、」「敬禮！」「坐下！」這一節是化學課，午睡後的第一節，聽從簡單的指令，拿出抽屜的課本，翻開到元素週期表那一頁。帶著初醒的迷濛，開始望著窗外的風景，天很清澈，除了一些雲，排列在遠處的海岸山脈後。

是國小的夏天，周三中午吧。

那天是阿嬤走路接我回家的，我要抬頭才能看見她的臉，背景是一大片藍天。我們一起走路回家。阿嬤總是走在靠近馬路的路肩白線上，讓我走在更旁邊的內側，把我牽得緊緊的。

或許是藍天的關係，白雲沾染到阿嬤的烏髮。

「鎢，化學符號是W，原子序74，是過渡金屬。」老師念著課本，黑板投影著元素週期表，一覽無遺。鎢最常見的用途是白熾燈泡裡的鎢絲。燈泡在天上發光發熱，我看著黑板上的週期表，我都還記得他們的名字。

碘，I，原子序53，同位素用於治療甲狀腺癌。

硫，S，原子序16，是許多胺基酸的組成元素之一。

氦，He，原子序2，惰性氣體的第一個元素。

記得國中的時候就記熟了週期表，氟鈾碳鉀，FUCK，那時老師會教一些小秘訣，便於背誦，後來我們也開始學著這些秘訣，把一些簡單的英文單詞換成元素，拼成口訣或句子。週期表上，氫（H）和氦（He）總是被隔開，就像被排擠。但氫和氦不同，氦身為8A族，卻不符合八隅體，也無法與其它元素結合；而氫，身為1A族，雖然與1A族的元素分開，卻總有氧陪著它。

只有氦不同。最輕的惰性氣體，飄浮在空氣中，不大願意跟誰化合。

我再次看向窗外，一艘漁船正駛離花蓮港，緩緩離去。海面看起來平靜，突起的波浪在太陽的照射，像尖刺卻又柔軟。說不定那就是雲的倒影。

「欸欸，等一下下課要去合作社嗎？」後座的同學拍了拍我，深怕會吸引老師目光，輕聲地問我。教室融成一團，少了太陽的光線，涼涼的微風也改成了冷氣上下送風。

「不要。」我冷冷的回應。就是惰性，就像氦。

午後的海比較平靜，可能是在午睡，所以蒙上灰色。但岸上不平靜，深灰色的雲就像抹布，擰乾、扭轉，盡可能的滴盡每一滴水。

大家都討厭下雨，除了我。

海上下起大雨，陣雨如霧，模糊了視野。比起下雨，更喜歡淋雨。不是健忘，而是刻意忘記雨傘雨衣。連日大雨，突如其來短暫的陣雨，更讓人上癮。像在滿人的教室中感受到的孤寂感；像在拒絕了邀約後突然後悔；像童年的聲音在耳邊忽然響起，老舊電扇轉動發出了嘎嘎聲響、在校園樹上的蟬鳴著、突如的水滴打擊樹葉後落下拍打枯葉深沉而短暫。

太陽退去，換上大片零散成塊的白色棉花，海洋也剛睡醒，露出天空藍。原來，今天是晴天。

一片放空的天。